0606 芒種西安記行, A Journey into Xi'an, 2019

西安記行

A Journey into Xi'an, 2019

西安城牆門洞
同行友人在熙來攘往的城牆候了 30 分鐘，
才得攝下這幀無人的門洞。

弁言

2017 春季寫成《大唐李靖．卷一．龍遊在淵》之後，首先想到的即是去西安謁昭陵、拜李靖墓。隨後便有朋友希望與我一同去西安，原本安排在去年。然去年因為協辦南加州小學同學會，便將此行延至今年。

這次以「二０一九西安歷史文化體驗團」的名義組團，趙欣然老師（Madam Jeanne）義務擔任領隊，我則掛名團長，加上團員總共 19 人，在西安得到西安市政協熱情的接待與照顧。

前年回來之後沒寫遊記，被 Tandy 叨唸至今，所以今年一定要寫。然而回台中後即有一系列行程，緊接著女兒回來，又急著想繼續寫《大唐李靖．卷二．龍戰于野》。因此這些遊記，相當簡略甚至塞責。

D1, 2019/05/15, 抵達西安

團員來自台中、台北、高雄、美東、美西、加拿大、香港，總共 17 位。有些從臺灣出發的團員沒有買到直飛機票，得由上海、香港轉機。上了飛機才知道，另有一從臺灣經西安前往武當山的團體，四十餘位團員，所以機票這麼難買。

美東二位團員在抵達西安前已遊嘉峪關，他們比我們早到，已自行前往酒店；另有一位團員次日才到。其餘團員一同由接待單位接機，來到皇城豪門酒店。兩年前來時住索菲特人民大廈，那是正五星，且是加大房間，極為滿意。可惜位於陝西省政府旁（現已搬遷），周圍都是廣場、銀行，沒有商店、小吃。皇城豪門酒店則在四星與五星之間，但附近生活機能絕佳，且價位較低，低到不只一位團員難以置信。

當晚原本計畫去糊塗記（上次特愛的餐廳）晚餐，後來因為 check in 時間太晚，以為大家不想大吃，將晚餐改在酒店咖啡廳。結果大家超餓，經酒店介紹，前往左近的人人居大快朵頤。這次晚餐讓團員記憶深刻，後來又來了一回。我則被大家的好胃口驚到，覺得又是一次教訓，千萬不要以我的食量去預估他人。呵呵。

D2, 2019/05/16, 西安市博物院、大唐芙蓉園、大明宮遺址公園

這天全部行程都由接待單位安排，我們得到超高規格的禮遇，連晚餐都接受宴請。

西安市博物院由小雁塔景區擴建而成，張錦秋大師（今世將作大匠）的作品。園區內花木扶疏之間曲徑通幽，青石步道兩旁每隔約莫十尺便有一柱繫馬石。已往以為繫馬石大約三尺高，這一路的繫馬石則都有六尺高，第一次見到。每一柱繫馬石都是古件，這我並不意外，然多數團員卻都驚訝不已。沒有想到日曬雨淋觸手可及的石柱，竟然全都蓋有年矣！

院中主景是一大小在湖與池之間的碧波，碧波彼岸就是張大師設計的博物院。西安古物實在太多，分門別類送往中央、省、市....保存。西安市的庫房逐漸塞不下了，而且其中珍品太多，於是建立此博物院，於 2007 啟用。我到西安照例不拍照，因為經驗已知，那麼多照片回來後根本無法處理，還不如由專業級的愛攝影人士代勞，皆大歡喜。展覽內容過於博大精深，根本不是一篇遊記可以管窺，所以若有興趣，還是建議親自前往。

館外（仍在園區內）便是小雁塔，這是個人極愛的古建築。大雁塔雄渾，小雁塔婉約，實是一對瑰寶。現在小雁塔已不允許入塔攀登，這樣珍貴的古蹟，真的應該如此格外珍惜地保存。

中午在蓮花餐廳午餐。這餐廳位於皇冠假日酒店（Crown Plaza）頂樓，且不說景觀、高速超穩電梯....只說團員、待人員共 20 位，圍坐超大圓桌仍綽有餘裕。中央的電動轉盤令美加團員驚艷，我們忍不住取笑。他們辯說他們也見過的，在影視戲劇中，呵呵。菜色？極佳，可惜精采事物太多，忘了細節。

午餐之後開始飄雨，加上晚宴不能遲到，下午兩個行程都是蜻蜓點水。每到一處，景點主官都已在等待，俊男美女接待員也都撐傘相候，電瓶車也已停在一旁。有人接待真是處處方便，他們特別將這樣的行程安排在旅遊的第一天，讓大家一開始就有好印象。

大唐芙蓉園即是曲江，然李靖的時代（隋代至初唐）這裡稱為芙蓉園。今世能得如此命名，對我真是超級窩心。與此地有關的最有名的詩句，當是杜甫《麗人行》的「三月三日天氣新，長安水邊多麗人」。坐在電瓶車上，沿途美景無數。可惜飄雨，加上有風，當時我腦中心中惟一的考量，只剩千萬千萬不能著涼！

園中碩大的展示廳，因為時間關係，只能講解唐長安城的地圖模型。我對唐長安城相對熟悉，從一開始便盯著李靖宅邸。這裡的地圖模型上有一別處看不到的細節，原來唐長安城中有這麼多小河穿過，每道小河上都有小橋。原來李靖和他的家人每日出門回家，都要跨越數道水流，行經多處小橋。對於自己的不攝影，我在這裡有了第一次的遺憾。不過可以回頭去要，他們知道我愛這樣的細節，肯定也會開心。

大雁塔在芙蓉園左近，但不在園區內。因為時間關係，無法前往。

大明宮遺址！與我拜訪西安有極深的淵源，在此且不多說。來到這裡，同樣是主官、俊男美女接待員、雨傘、電瓶車早在等候。最大的不同處是，敝人加了毛衣，喔耶！因為時間恰巧，我們在此看了一段影片，讓我感動落淚。團員以為我累了，在揉睡眼。才不是！！這影片太～～～棒了，值得細述，但目前真沒時間。

園中主官聽說我 27± 年前曾經來過，甚是驚詫。對我而言，這裡有太多感性的回味。可惜行程實在太趕（主官說，時間這麼緊張啊？），只上了朱雀樓遙觀。這裡有超大的大廳，各國總統來訪，常在這裡有發表會見等儀式。我心中念茲在茲的含元殿、麟德殿等都沒能去，但一點兒也不遺憾，因我反正還會再來。

其後回酒店稍事整理，晚間接待單位在西安飯莊正式宴請，極歡。

D3, 2019/05/17, 秦始皇兵馬俑、華清池、驪山、餃子宴、唐歌舞

這天敝人脫隊，沒有跟團前往既定行程，而去拜見韓驥大師。韓大師是張錦秋大師的夫婿，張偏重建築，韓則偏重城市規劃。他們兩位毫無疑問是目前世上對於唐代建築、唐代城市規劃最有研究的大師。原本計畫去他們家中拜見，然張大師臥病，還有一位大夫在家中照料。老人家遵循老規矩，不願在這樣情況下在家接待外賓，我百分之百尊重。

最初約的是上午，然當天上午臨時有中央級的採訪。我被延到下午，當然沒有話說。上午得空，臨時由接待單位安排，拜訪大興善寺的住持寬旭師父。這裡是密宗祖庭，從寬旭師父處學到極多。

下午拜見韓驥教授，這是我這次去到西安的重中之重。原本只想請教建築，因為李靖長子李德謇在貞觀年間曾任將作少匠（國家次席建築師）。出發前也問過 Professor YC，甚麼可問甚麼不宜碰觸。沒有料到韓大師是有名的風流倜儻葷素不忌（當真不是蓋的風流倜儻葷素不忌），八十多歲的老人家耶。

我準備的一堆問題，三兩句回答完畢：「這些書上都有啊，我回去讓張錦秋給妳開個書單。」這書單，在回來前已經拿到。

然後韓大師說，他是一個不看小說的人，因很年輕就發現，看小說浪費他的生命。但是他說，我的小說他看了半部，這是一句多麼天大的褒獎啊啊啊啊啊～～～然後他說了一整席我想都沒有想過的事。陪我前往的兩位接待單位代表更說，不但韓大師說的他們想都沒有想過，我與韓大師的對話他們同樣想都沒有想過。

對話內容談到大師對《大唐李靖》的期待，老天！那宏大到甚麼境界啊！第一重境界原是我自認為的弱點，也曾有不只一位跟我提過。當時我說這就是我，這就是我想寫的，我不會改變。雖如此說，但仍會讓我將這部分略微淡化或稍事遮掩。沒有料到，這卻是大師期盼而不可得的！這部分大師知我能做到，我也自認能做到，不同的只是，我將昂首揚眉，當仁不讓。

第二重境界，大師說：「如果妳能把這部分寫好....」他知道我目前還沒有這能力，但期盼我能進德修業，臻於那樣的境界。所謂大師，就是能夠把我看透，順著我的天性，讓我更加進步。我知道自己目前沒有那樣的能力，但見大師有如此的期許，我真的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。（又在流淚，哪能不流！）

其實我見到大師之後，自我介紹的第一段話就已眼眶濕潤。對我，兩位大師是如此重要的人物。

天哪！小女子何許人，竟有如此遇合！！！

PS，以前，往往，我還沒有開始真正努力，老闆、客戶就說已經夠好了，不必繼續盡善盡美了。無論給我多少名利，但心中那個空虛、失落、寂寞啊！現在，愈來愈多我敬佩的人認同我的努力，期待我的成果，而且他們的期待，是我從來想都無法想的境界！老天！我再如何頂禮膜拜，都無法表達感恩之情於萬一！

致韓老師感謝函

D4, 2019/05/18, 法門寺、乾陵、罔極寺素齋

D4 原定華山行程，然當天天氣預報華山有雨，不利攀登，故與 D5 的法門寺、乾陵行程對調。

D2 之後，不再有接待單位安排的高規格禮遇，我們變成一般遊客，就必須面對世間的貪嗔癡。

現在的法門寺，與我二三十年前見到的法門寺，已經不可同日而語。當時是個 humble 小寺，然擁有世界級的地宮古蹟，內藏佛指舍利與唐代寶藏。現在，宏麗無比的雄偉建築一處接著一處，好似此地的某些寺廟，說實在的，我不喜歡。但是毫無疑問，這能刺激旅遊豐富財源，進而宏揚佛法，我也沒話可說。至於如此行事，所能宏揚的是哪般佛法？實也與我無涉。

這裡的佛指舍利，就是韓愈《諫迎佛骨表》的佛骨。但導遊一般不會說這些，只會強調唐代有多少皇帝迎佛骨入宮，供奉多久。進而說，因為唐代有多少皇帝（數字瞎掰）信奉佛教，所以成為最為偉大的朝代。好啊，那麼請問，南北朝有多少朝代多少皇帝信奉佛教，為甚麼沒有成為偉大的朝代呢？？？

這裡，我個人認為最偉大的瑰寶，一是地宮所藏整套唐代宮廷御用茶具，這讓唐代茶道具體化地呈現在世人面前。這裡我又想罵現代聲稱的甚麼陸羽《茶經》的茶道，也不想想「茶壺」是何時才出現的。唐、宋有茶壺嗎？不好意思，沒有。唐、宋只有燒水用的「湯瓶」。

此地另一瑰寶是秘色瓷。我寫遊記真的只是塞責，若對秘色瓷有興趣，敬請自行搜尋。

乾陵是唐高宗李治與武則天的合葬陵。唐代有 N 位皇帝，卻只有（N-1）處帝陵，便是因為乾陵葬了兩位皇帝。當然嚴格來說，武則天是大周皇帝，不是大唐皇帝。

罔極寺原是太平公主為她母親武則天所建的寺，我們來此除拜見住持常瑞師父外，也體驗精緻且美味的素齋筵席。

D5, 2019/05/19, 城門、華山、灞橋農家樂

如前所述，這天行程與 D4 對調。若一早從西安出發前往華山，抵達時就只剩排隊、再排隊、又排隊。因此這天先遊城牆。

西安城牆是全中國甚至全世界保存最完整的城牆，不過這是明城牆，不是唐城牆。唐長安城（隋代至唐初稱大興城）在城牆內有兩座內城，一是政府機構的「皇城」，一是皇帝居停的「宮城」。明城牆（也就是現存的西安城牆）以唐代宮城、皇城範圍為基礎，向東向北略為擴張。已往我自行估算，屢次說唐長安城大約是現存西安城牆所圍面積的六倍。但這次聽官方講解，應是九至十倍之間。

隨後往華山方向前進，途中右側已是秦嶺山脈，接近華縣便能見到酈道元《水經注》所載「其高五千仞，削成四方，遠而望之，又若花狀」的華山。

這應已是我第四次來華山，但這是最能盡情欣賞華山的一次。前幾次沿途都在聊談，沒有能夠觀、望。來到山下先吃午餐，然後上山。以前來華山，都是上北峰，因為只北峰（最矮且最靠近城市的一峰）有索道。西峰索道 2013 啟用，這是我第一次乘坐。北峰索道只有七分鐘路程，途中景色記不得了。西峰索道則有 20+ 分鐘，華山之美，不敢說盡收眼底，但真是美到不行，可能也是天公作美吧。

上山後多數團員紛紛前往攀爬，少數團員，包括我，則坐在肯德基店中歇息。 20+ 年前北峰之上記憶深刻的醪糟（甜酒釀）、西紅柿（番茄）雞蛋湯這裡都沒有，但速食餐廳能讓我等歇腿，感激不盡了。

下山後順道（不是百分之百的順）前往灞橋享用農家美食晚餐。

這一整天，敝人最大的 mission，就是不要讓自己倒下。因為腦中心中把這當成第一任務，時時著重歇息，所以一整天下來，感覺還沒有 D4 行程那麼累。不過原本想或許能遊西嶽廟，則沒有前往。

D6, 2019/05/20, 昭陵、袁家村

謁昭陵拜李靖墓是我每次去西安的原因也是目的。恰巧在 05/20（我愛您）前往，則純粹是巧合，當然是無比窩心、貼心的巧合。上次（兩年前）去昭陵，機緣遇合認識李浪濤館長，彼此交心。這次他親自為我們全程導覽，其精采驚人，無法以筆墨形容。

李館長自幼熱愛歷史，又曾有舞臺訓練。其眼神、其聲調；一舉手、一投足；導覽全程的 presentation，其善其美，真的必須親身體驗。這裡說的還只是 presentation，沒有說內容呢。那絕不只是介紹，而更有感情、有哲思、有理想。李館長，就是我心目中的哲人、偉人。李靖墓有他陪伴，多麼盡善盡美！我無法描繪，只能流淚....

袁家村，當然可以冷酷地說，就是一個旅遊景點。但是人家規劃之完善！數十甚至上百的商家，各有各的特點，沒有任何兩家賣同樣的商品。區內甚是整潔，這「整」，可完全不單調；那「潔」，也看不到一位清潔人員在您眼前來回晃。不知他們怎麼訓練的，每家每位服務人員不但禮貌，而且逛累了進去歇腿，坐在店裡不點飲食，他們竟拿免費茶飲、糕點過來招待。我們當然不可能全然不消費，但一大群人在那單一店家的消費，真的不多，可店家從上到下態度依然絕佳。那我下次再去昭陵，要我不遊袁家村都不可能！也難怪，袁家村品牌已打進西安（甚或全國）的大型商場。

在袁家村吃喝整個下午，回到西安，大家竟還能吃晚餐！大約半數團員去逛回民街，其餘，包括我這能不走路絕不走路的，則二度前往人人居，仍然極盡滿意。

D7, 2019/05/21, 陝西省歷史博物館、永興坊、碑林

這天的行程，是我甚愛且甚想再去的省歷博（陝西省歷史博物館）與碑林，但前幾天已經太累，而且當晚要宴請接待單位，必須養精蓄銳，因此脫隊休息。省歷博、碑林都已去過好幾次，永興坊（小吃街）則未去過，聽團員說非常值得一遊。

原以為可以休息一整天，其實 30% 時間收行李 30% 時間打電話，其餘才是休息。收行李是因為次日凌晨便得出發，打電話是因好多好多事情得向老爺報告。無論如何，總算得到充分休息。

晚上在粵珍軒宴請接待單位，客人不只有這次負責接待的人員，也有二三十年來曾經接待我的長官，以表達我們由衷的謝意。